魃:神话小公主为什么沦为"僵尸"?

魃:神话小公主为什么沦为

清朝文学家袁枚曾经写过一本奇书《子不语》,这本书的名字取自《论语•述而》中的一句“子不语怪、力、乱、神”。虽然孔子不谈关于怪异、勇力、叛乱、鬼神,但不代表袁枚不谈,《子不语》里通篇记载的都是孔子所“不语”的怪力乱神,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。

/分享一只好可怕的妖怪/

不过,这不是重点,重点是这本书里说到一种让人不明觉厉的妖怪——魃(bá)。

先来看看“魃”这个字,“魃”字拆分开来是“鬼”和“犮”,“鬼”指“不可见之物”。“犮”意为“向上用力拖拉”。 “鬼”与“犮”联合起来表示“一种不可见之物把事物往上拖拉”。说明“魃”有把地面水吸收到空中消散掉,以致旱灾的能力,所以亦称“旱魃”。

《子不语》中称:

“猱(náo)形披发一足行者,为兽魃(bá);缢死尸僵出迷人者,为鬼魃。获而焚之,足以致雨。”

猱(náo)是古书上的一种行动极其迅速的猴,所以兽魃形如猿猴;而鬼魃则是自缢而死后发生尸变的僵尸。要解决干旱,就只有把这种妖怪抓起来烧掉,才能让雨水重降人间。

其实,将“魃”(bá)与干旱联系起来并不是什么新鲜事。自成书于春秋中期的《诗经》开始,就不断有文献捕捉到他偶露的衣袂(mèi) 。

《诗经•大雅》:

旱魃(bá)为虐,如惔(tán)如焚。

描述的就是旱魃(bá)肆虐的时候,人间如同燃烧着的火炉一般。而到战国中后期的《山海经》中,“魃”(bá)的形象渐渐明朗了起来。

《山海经大荒北经》:

有人衣青衣,名曰黄帝女魃。蚩尤作兵伐黄帝,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。应龙畜水,蚩尤请风伯雨师,纵大风雨。黄帝乃下天女曰魃,雨止,遂杀蚩尤。魃不得复上,所居不雨。叔均言之帝,后置之赤水之北。叔均乃为田祖。魃时亡之,所欲逐之者,令曰:“神北行!”先除水道,决通沟渎。

/黄帝大战蚩尤/

《山海经》里的这个故事讲的就是“魃”(bá)的由来。“魃”其实是黄帝的女儿,有特异功能。在黄帝和蚩尤的大战中,黄帝叫女儿帮忙止雨,并成功让蚩尤去领了便当。

/蚩尤临终遗言:这妹子还真火辣/

但女儿魃(bá)却在战斗中元气大伤,留在赤水养伤。因为魃留在北方,所以北方从此多干旱,而应龙留在南方,所以南方从此多水多雨。虽说魃是战争英雄,但去哪就把旱灾带到哪,因此不并受人们待见。

但在这里,魃虽然不受待见,但至少还是一个女神的形象,人们畏惧她,厌弃她最多也只是用咒语祭歌让她快点走,再疏通好河道沟渠。

但到汉朝的文献中,魃的形象就开始崩坏了。

张衡《东京赋》云:“囚耕父于清冷。 溺女魃于神潢。”《后汉书•礼仪志》李善引这两句话作注说:“耕父、女魃皆旱鬼。恶水, 故囚溺于水中, 使不能为害。” 可见,到了汉代,女神在人们心目中已经变成女鬼了,人们还找到了对付她的方法,就是把她囚禁在水中。不知道女魃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很心酸……

不过,与后来的种种演变相比,女鬼的形象其实还算是好的。等到了志怪小说集《神异经》问世,魃(bá)已经被丑化成一种性别不明的妖怪了。

南方有人长二三尺,袒身,而目在顶上,走行如风,名曰魃(bá),所见之国大旱,赤地千里,一名旱母。

《神异经》:

所之国大旱。一名格子,善行市朝众中,遇之者投著厕中乃死,旱灾消。

从一个穿青衣的天女,变成一个袒胸露乳,脸长在头顶上的怪物,这个转变真是不要太快!只怪自己的特异功能在和平时期实在不讨人喜欢,魃(bá)就这样从女神变成了一个迅捷健走的鬼怪形象,并广泛流传下来。而对付魃的手段也不仅仅是将她囚禁在水中使她不能生乱,而是务必除之而后快,南阳汉代画像石中还出现了《虎吃女魃》画像。

至此,魃(bá)的形象已经崩坏得无可救药,更有民间传说旱魃是人死后一百天内所变。变为旱魃(bá)的尸体不腐烂,坟上不长草,坟头渗水,旱魃会夜间往家里挑水。所以当旱魃为害一方时,“若烧之,可致雨”。

清代的《子不语》更将“魃”列为“僵尸”的一种。“僵”通“殭”,《玉篇•歹部》曰,“殭,死不朽也。”“僵尸”两字连用,最初指在战乱中死去的尸体。到了清代袁枚的《子不语》、《续子不语》及纪晓岚的《阅微草堂笔记》中,“僵尸”统一变身为死后魂散而魄滞,发生尸变并出来害人的鬼怪形象。

纪晓岚在《阅微草堂笔记》写道,僵尸“白毛遍体,目赤如丹砂,指如曲勾,齿露唇外如利刃接吻嘘气,血腥贯鼻”,“掘而焚之,亦往往致雨”。

而《子不语》中也煞有介事地记录了乾隆二十六年,京师大旱时的一个故事。当时有个人为某都统递公文,却偶遇一女子愿与他同宿,一夜云雨之后才惊觉身卧荒冢间,所投文书已误期限五十刻。

有人告诉他,那个女子其实是“旱魃”,“乃奏明启棺,果一女僵尸,貌如生,遍体生白毛。焚之,次日大雨”。所以,每当出现旱灾的时候,人们就会到处搜捕“僵尸”,把它们烧成灰烬。据说,鲁中一带乡村中烧旱魃习俗一直延续至二十世纪六十年代。

但魃还不是僵尸里面最厉害的,僵尸里最大的BOSS叫“犼”(hǒu)。相传,僵尸发生尸变后,尸初变旱魃(bá),再变即为犼。犼有神通,口吐烟火,能与龙斗。但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,“犼”后来被佛镇压,并收为坐骑。《西游记》中抢走朱紫国国王爱妃的麒麟山獬豸洞的大王赛太岁,正是观音菩萨的坐骑金毛犼。

而“魃”的形象却在一代代人的演绎中,从黄帝之女,胜利女神变成了人人欲烧之而后快的僵尸始祖,求“魃”的心理阴影面积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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